一次吃力不讨好的本地化——美版《幻影异闻录♯FE》所引发的和谐风波

文：青葱子

今年对于WiiU玩家们来说并不是好熬的一年。在前两年的第一方大作接连引发的热潮过后，2016年的WiiU软件阵容显得要贫乏不少：《星际火狐：零》遭受前所未有的争议，《口袋妖怪：拳》终究是个街机移植，《塞尔达传说：黄昏公主HD》本质也不过炒冷饭。与此同时，传闻满天飞又迟迟不揭开神秘面纱的NX让任饭们煎熬得心急如焚。而对于美版玩家来说，情况稍稍要乐观一些：年中有一款值得期待的新发售作品可以填补今年WiiU的高质量第一方作品空白，它就是ATLUS的《真·女神转生》系列于任天堂Intelligent Systems的《火焰纹章》系列的合作结晶——《幻影异闻录♯FE》（下文简称#FE）。但恰恰是这样的一款作品，因为英文版的本地化在英文玩家群体中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FE已于2015年12月26日在日本发售，而美版与欧版在2016年6月24日发售。一方面，本作在日本发售后，玩家群体对本作给予了颇高的评价，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一部质量过硬的优秀作品。但另一方面，#FE遭遇了叫好不叫座的窘境——它在日本的首周销量约2万4000份，而到现在为止这个数字也并没有超过4万份。不过JRPG在欧美的销量也从来不比日本差，ATLUS本身也是在英文本地化上拥有大量经验的日本公司，加上任天堂经过“降雨行动”以及美版《异度之刃》消极出货的教训，他们也自然不会放过#FE这次机会。然而在2016年4月PAX EAST上展出的美版#FE的DEMO却成为了一切的导火索——细心的玩家们发现游戏不少内容惨遭和谐。

在这个时点上，虽然有已经确认了的删减，但在这次DEMO中确认的其它修改引起了大量玩家的不解于不满：主要角色们的年龄全部被提升1岁，16岁变成了17岁，17岁变成了18岁；战斗中的裙底特写变成了漆黑一片。对于玩家们来说，这样的改动看似合理实际上并不：如果是因为不能对未成年角色进行太多的性描写，那为什么把他们改成成年人了之后还要做别的变更？同时，因为这次已经确认的改动，玩家们几乎可以确信日版中作为福利环节发售的温泉DLC也不会有在美版中登场的机会了。但这些与正式版发售后确认的被修改内容比起来也只是冰山一角：YouTube频道Censored Gaming做了一个10分钟的视频专门总结到底有什么内容被修改了，事实证明ATLUS和任天堂确实在这次的本地化上下足了工夫，但同时也留下了许多令人不解的疑点。

首先，确实是不只有那么一套演出服遭到了修改。惨遭毒手的还有黑乃雾亚《Reincarnation》和织部翼的另一首曲子《Fly~君という風~》的演出服。这些修改的意图非常明显，仅仅只是为了不让角色的穿着显得那么暴露而已。但Censored Gaming在之后指出的部分就比较蹊跷了：在CG过出场中和谐了的部分，为什么回到游戏战斗中就不见踪影了？而且假设修改的目的是通过不让女性穿着暴露来减少性描写的话，那么为什么会有别的露出度大的服装未经修改，其中还包括女主织部翼的战斗服？另外，序章中的变身CG过场也被原封不动地放到了英文版中，包括变身时的特写。

但#FE的英文版在本地化中经历的并不只有视觉上的修改——即使这个游戏的故事是完全围绕着日本的流行文化展开的：大到偶像文化小至Vocaloid，并且制作人也希望将这样的文化通过这个游戏介绍给英文用户。但这些日本元素在本地化的过程中难免要经历一定程度的“弱化”，否则对于不了解日本文化的人来说可能会难以理解。于是这就导向了这次争议的第二个中心：游戏的第二章剧本被完全修改。

在日版#FE中，第二章的剧情是织部翼在作为偶像发售出道单曲之后接到的下一份工作是写真摄影。但这并不是通常的摄影，而是同样是日本特有的グラビア撮影——说白了就是拍擦边球写真。グラビア撮影的特征是在模特不露点的大前提下以最大限度的强烈性暗示内容来取悦观众，而这在日本并不罕见。当然，织部翼作为刚刚出道的现役女高中生偶像，接到这样的工作难免会一时不知所措，而这章的剧情主线正是描述织部翼如何克服恐惧并且完美地完成这份工作的。然而在美版中，织部翼接下的工作并不是グラビア撮影，而是普通的模特摄影。

原版中还有一段男主的好友赤城斗马邀请男主苍井树一起跑去偷窥摄影现场的泳装美少女的对话，在英文版中当然也被完全删除了。这些第二章的细节整理来自GBATEMP论坛上的Sakitoshi的帖子——他们自发制作了一个用于英文版的去和谐补丁，并且将发现的台本修改整理成了一份文档并分享了出来。是的，英文版玩家已经不满到这个份上了，开始自发制作去和谐补丁了。经修改的台本粗略统计恐怕有上百条，这意味着这上百条台词都要找原声优重新录制。事实上，笔者身边也有朋友因为对这次的本地化表示不满而拒绝购买这款游戏的。他们认为，任天堂和ATLUS在已经知晓#FE的内容本身就涉及大量小众文化的前提下依然坚持通过修改来试图扩大受众的行为只能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把原本的受众都讨好了，那可能还会卖得更好一些。在降雨行动的网站上的撰稿人之一：Chris Melchin，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他指出，以这套原本应该被删除但之后仍然出现在了织部翼的电视CM及特殊技能演出的泳装指向了一个事实：ATLUS与任天堂对英文版#FE第二章大刀阔斧的原因也许只是想通过去除グラビア撮影这个元素来削弱日本元素对普通玩家在剧情理解上的影响罢了。同时他也提到了3DS的美版《Stella Glow》是个在ESRB拿到T级（13+，与#FE一样）的游戏，然而这游戏有这样的服装，来佐证他的观点。至于服装修改的不统一性，笔者认为也许是本地化过程的方向性不足以及时间仓促导致的。Sakitoshi提供的文本修改列表里提到了游戏文件里依然残留有部分支线任务的原版翻译文本可以直接使用，可能可以验证这一点。

在遭受了那么多的争议之后，官方当然也很难不作任何回应。#FE的文本翻译全程由ATLUS方负责并由任天堂监督，而不满的玩家们的舆论普遍将问题归咎到任天堂身上——毕竟任天堂本身就有注重家庭用户的方针，对成人内容的容忍度自然不会低。再者，ATLUS自家的《真·女神转生》系列及支系作品都是基本原封不动地该M级（17+）就M级卖给英文玩家，这次#FE的T级必然也有想要扩大受众的因素在里面。为此，Gamespot在6月28日发布了一篇对两位制作人——ATLUS方的高田慎二郎以及任天堂方的山上仁志的采访。山上仁志称：“每个国家的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和品味。有时一个国家的常识放在另一个国家也许会显得欠妥，但如果他们做的游戏只涉及到在任何国家都能被理解的内容的话，那么这款游戏可能会索然无味。我们选择了能在世界范围内被大部分人接受的设定和角色，但即使这是我们所建造起来的世界，我们有时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变动。但这些变动对我们想要传达的事物并没有任何的影响。”不过，作为总监督并负责游戏设计的平田弥在英文版发售之后在Twitter上对不能向外国玩家提供相同的体验表示了些许的遗憾之情。

最后，即使#FE的英文版经历了如此的争议，除去本地化的因素外，作为美版用户在对删减内容不知情的情况下购入本作的笔者依然十分愿意推荐所有玩家尝试这款游戏。私心来说，这是笔者今年最喜欢的游戏之一。销量已成定局，作为极度喜爱#FE的笔者也希望有更多人能够接触到这款难得的冷门优秀作品。英文版玩家仍然可以体验到本作优秀的战斗系统以及强大声优阵容带来的华丽演出，而这套战斗系统也为刚刚于9月15日在日本发售的《女神异闻录5》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像这样大刀阔斧的本地化到底是该支持还是反对，还是见仁见智了。

参考链接：

[Censorship]Confirmed Censorship in Tokyo Mirage Sessions #FE : KotakuInAction

https://www.youtube.com/watch?time_continue=200&v=AsjWqCHPZ0w

Tokyo Mirage Sessions #FE restoration

http://operationrainfall.com/2016/08/10/opinion-censorship-tokyo-mirage-sessions/

Tokyo Mirage Sessions #FE Team Talks Atlus' Localization, Regional Changes, and Pop Music Influence

https://twitter.com/meme_look/status/7454632520925224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