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写了文章发布于 2020-11-03 19:08:37

谈谈“JRPG黄金年代”与如今有何不同

16位时代被很多玩家成为“JRPG的黄金时代”。它和如今的世代究竟有哪些本质的区别呢？
其实从系统或玩法而言，那时大多数RPG都还是偏保守的，回合制基本是学DQ的（但数值设计的舒适度往往远不如DQ），ARPG的动作要素也非常薄弱，招式单一（毕竟16位机的机能也就这样）。放到现在仍然能算优秀的系统，恐怕也就FF5、6了。
但那时的JRPG，重在剧本的创新，重在世界观的塑造，重在“扮演”的体验。
如今的JRPG，往往都偏向于刻画角色的成长，而剧本的整体框架、世界观的创新程度、体验的多元化都被忽视了。近十五年来的很多JRPG作品玩起来往往就是一站站地不停赶路，在短短2、3个月内（游戏剧情中的时间）见证主角和队友们的成长，看着他们结下各种羁绊，打开各种心结，从“帮邻居找猫的好少年”成长为“拯救世界的英雄”。这样的剧情模式，几乎成为了如今JRPG的标配。
但在16位时代，无论一线作品，还是众多二三四线作品，却都能给我“超越俗套”的意外惊喜。

试举以下19个例子——
1、46亿年物语
SFC版其实就是个带有成长要素的ACT，连ARPG也不算。但PC-98版是货真价实的RPG。
游戏中玩家从海底动物开始，在地球漫长的岁月中，一路从两栖动物——爬行动物——哺乳动物——人类逐步进化。途中还会遇到各种外星人的干扰，还能演绎出不同于现实地球的各种另类结局。如此优秀的创意，在之后的几十年里貌似也就《孢子》有用到过，其他作品里始终未能一见。

2、天地创造
主角见证了整个世界史、人类史演变发展的过程。从开天辟地，到动物的诞生，到千年前的青藏高原、楼兰古城，到大航海时代的西班牙，然后到资本主义萌芽期的美洲（还能深度参与资本主义的发展和壮大），最后还能到达现代化的东京和南京。当整个世界重新走上秩序的轨道后，主角和它的故乡则再次陷入沉寂，归于长眠。

3、LIVE A LIVE

总共8个主角（所以如今被很多玩家称为“真·八方旅人”），分别处于不同的时代。与天地创造不同的是，每一个时代的主角，在游戏的玩法体验上也是截然不同的。比如原始篇里主角和NPC不会说任何一句话（但他们有更有趣的交流和互动方式），幕末篇就是一个精心设计、妙趣横生的大迷宫（有追求的玩家还能尝试“百人斩”或“零人斩”），科幻小说篇是没有战斗的恐怖AVG，西部篇则侧重于布置陷阱，近未来篇可以使用读心术来了解所有NPC的真实想法，中世篇则能体验到“SE三大恶女”之一的妹纸带来的背叛。最后的篇章里，所有的主角走到了一起，还有多达5个结局可以选择。
4、勇者斗恶龙6

DQ6在曰本人气是比较低的，被吐槽角色塑造不够深入人心。但DQ6的世界塑造，则令我叹为观止。整个游戏流程，都是在梦世界和现实世界中不断穿梭。主角的真实身份，魔王的进击策略，都与梦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两个世界几乎每一名NPC，也都是一一对应的，仔细对比的话可以挖掘出不计其数的有趣小故事。
玩了DQ6之后，我的RPG观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对NPC对话的看重程度开始超过主线剧情。毕竟RPG主线剧情再精彩，也远不是电影、小说的对手。而从NPC对话中不断挖掘有趣的事物（包括NDS重制版DQ456的同伴对话），则是游戏以外的其他文艺形式所难以呈现的。
另外DQ6世界的广阔度也是历代最高的，除了梦世界和现实世界（几十个城镇一一对应，但地形完全不同），还有非常广袤的海底世界，以及魔王亲自创造的充满绝望的狭间世界，让崇尚冒险的我十分满意。
5、超时空之钥

和46亿年物语、天地创造、LIVE A LIVE一样，都是可以穿越多个时代的。但超时空之钥的独到之处，就是可以通过在旧时代的冒险，来改变新时代的历史。比如让荒漠变成大树（代价是机器人长达500年的孤独等待），让青梅竹马的妈妈避免断腿的意外事故，使魔族和人类和平相处等等。不知道后来的DQ7是否受到了超时空之钥的启发。
6、幻想传说

和上面大多数作品一样，同样也有非常重要的“穿越戏”。在同伴即将遭遇灭顶之灾的前一刻，用时空转移魔法穿越到了100年之前。在打败大反派之后（然而他又穿越到了150年后），又通过海底超古代文明的遗迹，使用时空穿梭机穿越到未来，想出了彻底消灭大反派的方法。主角的故乡在三个时期的不同风貌也是让我记忆犹新。
7、火纹系谱

火纹系列剧情最受好评的一作。分为上下两部，上部的最后环节，主角一行人大获全胜，却又在转瞬间遭遇暗算，几乎全军覆没。下部则是十多年后，主角们的后代为父辈们复仇。这样大胆的剧情风格，放在现在是完全不可能重现了。
另外系谱剧本的真正亮点绝不仅限于此。从上半部里暗黑势力各种复杂的布局（一点也不像如今JRPG剧本这般幼稚儿戏，每个环节都设定得十分缜密），到下半部里龙王多拉邦特、皇帝亚尔维斯的忏悔，以及每个角色的每一句台词，都是精心雕琢，没有半句废话。毕竟是加贺昭三诚心请教了知名剧作家之后写成的剧本啊~
8、浪漫沙加2

主角代表着帝国的皇室，在长达一千年的岁月里，通过一代又一代人不懈的努力，最终战胜了盘踞各地的“七英雄”，为人类开疆拓土。如此长的时间跨度，如此宏伟的史诗故事，这样的格局不是现在的“中二少年三个月救世界”能媲美的。
9、勇者斗恶龙5

这个貌似也不用多介绍了，国内玩家应该也都很熟悉了，跨越三代人的冒险，见证主角无比坎坷的一生，还能结婚生子。我是三版本都通了，哪怕是最简陋的SFC版，里面很多细节（比如主角被石化后的春夏秋冬）也让我不由垂泪。老游戏往往都能用最简单的画面形式，通过巧妙的音乐和演出，塑造出让人沉浸、引人共鸣的氛围。虽然始祖版DQ5的台词文本量不到如今的传说、轨迹、异度的几分之一（SFC版并没有海量的同伴对话），但给玩家留下的深刻印象却是丝毫不逊于这些新游戏。
10、如梦似幻

1993年的SFC冷门RPG。主角是本能寺之变中侥幸逃生的织田信长。他在死里逃生之后，暗地里操纵丰臣秀吉统一了日本，之后又跨海作战，战胜了海上的西班牙人，成为了世界的霸主。
11、海格力斯的荣光4

野岛一成担任编剧的RPG。游戏的舞台是整个地中海沿岸，主角可以变身成几十种NPC的形态，从而掌握各种不同的技能。游戏里还能前往海底世界，会见海王波塞冬；前往地底的冥界，会见冥王哈迪斯。冥界中“忘却之河”的剧情让我深感震惊，不由佩服野岛一成的脑洞。据说海格力斯的荣光3的剧本比4代更为出色，有兴趣的朋友也可以尝试一下。
12、科学岛大冒险（又名凡尔纳世界）

游戏的舞台是7个各具特色的主题乐园。在游戏中能遇见《海底两万里》、《十五少年漂流记》等凡尔纳科幻小说里的知名人物。最终BOSS和最近DQ5电影尤其相似，就是一串程序代码。游戏的剧情颇有几分青少年版《西部世界》的味道。
13、幻史世界记

游戏的故事舞台是在一个逐渐走向灭亡的世界。主角携带着一本记录着这个世界命运的历史年表，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在游戏流程中，主角可以附身在人们身上，通过各种事件来扭转这个世界的命运。随着主角不断采取行动，历史年表里的内容也会随之改变，最终整个世界迎来了全新的命运。
14、恋爱日记

主角是一个内心懦弱的妈宝男。在婚礼现场，因为表现得太差，导致未婚妻出走。主角于是开始了寻找未婚妻的旅程（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去寻找，从而开启“五分钟通关”的另类结局）。
一路上，主角面对的敌人都是充满各种烦恼的女性，主角的战斗技能也是各种“话术”。旅途中也会有很多重量级美女加入你的队伍，成为你的后勤队员，可以通过消耗她们的好感度来命令她们帮你补血。
游戏里世界塑造的细节非常给力，NPC的台词也相当幽默。同时，作为三线小作品，战斗节奏慢、系统无趣、遇敌率奇高无比，这些问题也无法避免。属于优缺点都十分明显的作品。
15、蓬莱学园的冒险

主角作为一个转学生，来到了奇妙的蓬莱学园。这所高中的自治程度非常高，各种形形**的社团以及学生会组织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每个在校生的日常生活。游戏的冒险舞台就是这所学校，以及学校所在的岛屿上（有很多原住民）。校园场景的细节刻画十分到位，各种教室、宿舍都惟妙惟肖。
主角一开始就成为了校报的记者，在一整个学期里，会经历勇闯女生宿舍、荒岛求生等各种有趣事件，而各种奇葩的校规也层出不穷，比如不允许男生和女生交往，以及每天只能上三次厕所……每次解决一个事件后，游戏里都会生成一份图文并茂的最新校刊（不知道轨迹系列是否受此影响）。
游戏的系统也是挺丰富的，有着与一般RPG相似的“职业系统”，而且因地制宜地采用了“参加社团”的形式加以包装。（不过因此也有人吐槽：为什么一个学生在一学期里能先后加入十几个社团，并且都获得最高段位？）。虽然剧情最后还是免不了“打败魔神拯救校园”的俗套，但游戏里的很多细节和创意还是难能可贵的。
16、近郊冒险队

主角扮演的是一个幼儿园女生。周一到周六在幼儿园里上课，可以强化各方面的属性值。到了周日，则可以和同伴们一起在小镇周围进行冒险。游戏里的小镇刻画得很好，是我见过的SFC上细节最棒的城镇，完胜FF6、DQ6（可能也是因为游戏中只有这一个小镇……）

17、神圣纪

超任早期RPG，以真实世界为舞台，以古代神话为剧本，主角会经历冰河期、bc1500年和bc500年三个不同时期，辗转于古希腊、古印度、古中国等古代文明展开波澜壮阔的冒险。超任后期的2代似乎口碑不如第一作，但是画面大幅强化，怪物设计也是16位时代数一数二的。

18、黑暗王国
一般的RPG都是“勇者斗魔王”。而这一作里，主角为了寻找毁灭自己村落的凶手，居然成为了魔王军的一员，还要不断与勇者战斗以找出真相。这样的阵营转换，实在是颇有新鲜感。不由让我联想到FC的红魔冒险2。
19、琳达三次方

上面的作品都是SFC上的，而这款作品则是PCE上的（后来又移植到SS和PS上），严格来说不算16位（毕竟PCE是8位机，SS和PS是32位），但也算是“16位时代”的作品吧。
游戏里没有英雄和魔王，主角唯一的任务，就是在8年内——陨石降落毁灭地球之前，收集各种动物到诺亚方舟里，以保证物种的延续。游戏还有三个不同的难度，每个难度能看到的剧情都是有所不同的，貌似要都玩一遍才能看清剧本的全貌，所以游戏名字里才会有“三次方”吧。

16位时代JRPG的冒险舞台真的是丰富多彩，五花八门。
除上述作品外，还有在荒废的末世进行探险的重装机兵2、重装机兵R、天目伊底亚之日（妙想天开）；
可以前往多个不同星球的梦幻之星4、星之海洋1、资讯骑士；
有广阔海底世界的龙战士1、FF5、新桃太郎传奇；
以古代中国为舞台的弁庆外传沙之章、史记英雄传（后者还能招募食客）；
能组建舰队横跨太平洋前往美洲新大陆的幕末降临传。
可以说，那个时代的JRPG，战斗系统可能是比较雷同的，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DQ回合制。
但冒险的体验，绝对不会像如今这么同质化。每个游戏都是截然不同的体验，都是一段波澜壮阔或者妙趣横生的崭新冒险。

是什么造成了如今的JRPG与“JRPG黄金时代”的作品有如此大的不同？
我想主要是如下原因。
1、90年代前中期是RPG的低成本时代。几个人、十几个人的团队，花上半年的时间，基本就能成就一部RPG大作。所以厂商敢于大胆试错，采用各种千奇百怪的题材和剧本。而如今的RPG大作，动辄就要几百人的团队，没有个三年时间也是很难做成。一线大作的高成本也挤压了二三线作品的生存空间，比如SE给三线IP的资金都不到FF、KH、DQ的零头。或许将来JRPG百花齐放的场面，只能在独立游戏里看到了。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说，欧美独立游戏才是JRPG真正的继承者~

2、JRPG虽然欧美市场大于日本市场，但很多日厂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日厂的制作人，第一目标往往都是希望自己的作品在曰本大卖，接下来才会考虑全球市场。如今曰本成（老）年（社）人（畜）的时间都被手游给占据了，游戏机（尤其是掌机）领域基本是子供市场，3DS上曰本卖得最好的RPG是妖怪手表1、2。
而曰本的游戏分级制度恰恰很严格，稍微有一点儿童不适宜的题材，年龄分级就要往上提。为了尽可能覆盖全年龄，不错过潜力无限的子供市场，如今的JRPG剧情也都变得越来越“人畜无害”，很多战争题材的剧本都相当儿戏，而且从头到尾也几乎不死人。

3、从PS1时代开始，因为CD-ROM的空间提升和CG动画的表现力，越来越多的RPG开始走“电影化”的路线，强调剧情演出，弱化冒险体验。PS1时代毕竟还是过渡期，像龙战士4尽管没有了传统JRPG大地图（变成了点对点的简图），但砂船、大草原、航海等冒险要素也是应有尽有。而到了PS2、3时代，主流的JRPG几乎都没有大地图了。2000年之后世界塑造和冒险感做得非常成功的JRPG，可能就只有DC上的永恒的阿卡迪亚，以及老任的异度系列。越来越多的JRPG开始走“一ben道”的模式，弱化冒险感的同时，大幅强化了剧情文本量，角色的对话量比旧时代的作品增加很多。

4、然而文本量的增加，并没有让最近十五年里的JRPG剧情口碑有所提升。以前的天地创造、DQ5，主要的亮点是波折起伏的剧情框架。而现在JRPG的营造重点，并非剧情框架，而是角色人物。卖剧情不如卖角色，如今的年轻受众，无论是追剧还是追游戏，往往都是更重视演员（角色）本身，而并非整体的剧本脉络。现在的JRPG玩家，往往也都接受不了没有声优配音的作品。如果有知名声优参加了女主角的配音，作品的人气就能提升不少。如今很多JRPG作品对角色塑造真是费尽了心力，做各种细微表情、搞各种细节动作、请各种豪华声优。但殊不知，缺乏好的剧本脉络，角色就算性格再丰富，也只能是众多“ACG常见脸谱”之一罢了。

5、日厂重视角色塑造，自然就重视演出。以往SFC、PS1时代JRPG花在世界塑造上的资金，如今都投入到了角色建模、表情动作修正上。但问题是曰本的演艺风格与世界主流差异挺大的，比如现在日剧中就追求各种夸张的表演（大概是受了ACG的影响？），显得不太自然。JRPG中也是如此，很多大作的过场演出，无论是CG动画还是即时演算，都逃不了“尬演”的味道。也许曰本玩家觉得挺正常，但国内对JRPG“尬演”的吐槽还是屡见不鲜的。

正是这些来自方方面面的原因，导致了JRPG风格的变异。
如今很多主流JRPG被一些人吐槽剧情低幼、演出尴尬、流程一BEN道。
但是，几乎没人吐槽JRPG的系统。
无论是传说，还是轨迹，还是异度，还是FF，还是口袋，还是八方旅人，存在的可能只是“数值设计”方面的小问题（让游戏难度变得太低了），但系统的大框架都是可圈可点的，都是很有深度的（虽然往往需要选择最高难度，或者自限），远远胜过16位时代的作品。
90年代前中期，无论DQ1-5、天外魔境、MOTHER、龙战士、梦幻之星、露娜，它们的系统放到现在，可能都会让新玩家觉得简陋和苍白。无论是“成长的多样性”，还是“BOSS战的策略性”，都基本没有。一路上基本只要按部就班地无脑升级就行了。同期的国产RPG，哪怕是顶尖的仙剑和轩辕剑，往往也都是这个毛病。而MD上的太空战士魔法战士、亚瑟传说、吞食天地3等国产作品，就更是如此了。那个时代可能也就FF5、6，能够兼顾“成长的多样性”和“战斗的策略性”，甚至还能实现真正的“极限低通”。
然而如今的勇气默示录，系统比起它的模板——FF5，还是有所进步的。雪之刹那，系统比起它的模板——CT，也是更为丰富。
如今的传说、星海，比起SFC上的初代，也是要素丰富多了。
轨迹的系统也是一路在进步。ED6的可玩性就远胜ED1-5。零碧轨的系统又有所进化。闪轨3、4的系统也是远胜闪轨1、2。
所以说，如今JRPG玩家，要么是系统党，要么是ACG角色党（包括声优党）。
而像我这样的冒险党、体验党，可能就会比较失望了。
最后两个让我真正投入的JRPG，还是3DS上的重装机兵4、DQM2。
可惜DQM系列没有续作了，重装机兵的最新作也取消了城镇，不像重装机兵了……
还好ARPG方面，还有伊苏撑场面。伊苏8的成长要素、动作爽快感、地图冒险感我觉得都不错。伊苏9还没玩，估计也还行。
如果把魂系列也算JRPG的话（曰本人做的RPG，为啥不是JRPG？），那冒险派JRPG依旧还是有生命力的。只是像魂系列这么成功的作品，实在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