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问顽皮狗

1 为什么身经百战的乔尔和汤米会告诉人数远多于自己的陌生人自己的姓名？更关键的问题，为什么要去救他们而不让他们直接去死？

2 为什么汤米在游戏中做出很多无法解释且前后矛盾的举动？不让艾莉复仇的是他，独自出发的是他。劝众人和蒂娜一起回去的是他，多年后突然出现把剧情引入最终决战的也是他。然而除了反复横跳变换立场之外，他也完全不符合一代谨慎顾家的人设。

3 为什么蒂娜会存在？除了作为同性恋/双性恋的符号，艾莉的恋爱对象、以及引出杰西之外，游戏没有任何做出让玩家和她共情的尝试，她也没有做出任何主动的、影响剧情的行为。作为头号拖油瓶/工具人，她是游戏里出现的第一个孕妇（游戏中最神圣、让人宽恕一切、化干戈为玉帛的存在）。

4 为什么杰西会存在？如果拿掉这个人物，故事不会有一分一毫的变化。所以他存在的意义好像就只剩下作为亚裔满足“人种多样性”的指标。同样的问题也可以放在曼尼（就是那个发型酷似Druckmann，往乔尔尸体上吐口水的男人）的身上。虽然代表了亚裔，杰西还是不免被艾莉代表白人女性歧视了一把（链接）——好莱坞对亚裔男性（鸡鸡短小、运动能力差、没有魅力、不善言辞）刻板印象的性别歧视由来已久，又何必老生常谈？Druckmann您的游戏不是倡导重塑价值观，打破种族和性别的藩篱吗？还是你只是一个高级黑，要把所有的陈词滥调全都塞进去才满意？

5 为什么列夫会存在？作为艾比线的头号工具人，毫无疑问他/她和艾比的关系是编剧用来映照艾莉和乔尔，希望引发玩家的共情并产生“我在玩一代”的错觉。在艾比部分，很多次我恍惚中感觉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就是乔尔，操着弓箭的被保护者、灵巧跟班就是艾莉。她又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情，让艾比上天入地，最终面对另一个孕妇放下屠刀？雅拉之于列夫，就是杰西之于蒂娜的翻版，“人种多样性”这次算是凑够数了——不过相比无足轻重的杰西，雅拉是艾比线的核心麦高芬：一个需要白人拯救的亚裔，她的使命何其重要！（PS：列夫的扮演者Ian Alexander是一个著名的网红变性人，而他/她是Druckmann钦点进入剧组的。）

6 为什么在整个游戏的过程中，艾比和艾莉都有多次绝佳的机会和十足的动机铲除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走对方？背后的行为逻辑和人物感情转变的支点在哪里？为什么艾比从头到尾都在毫无悔意的杀戮一切挡路的人，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让玩家扮演冷血魔头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让玩家强行和她共情就大有问题），没有展露出任何情感和性格的转变？另一方面艾莉为什么会逐渐变成了行尸走肉？

7 为什么在一款彰显种族多样性的游戏里，所有的少数族裔蒂娜、杰西、雅拉、惠特尼（PSV女孩）、诺拉、艾萨克全都被玩家操作的白人“女性”残酷杀害/暴虐，然后像野狗一样死去？

为什么艾莉线初期，玩家对西雅图犹太教堂（蒂娜和Druckmann都是犹太人）里的托拉经、六芒星以及一切的物事都不能扣下扳机？（链接）这在一个不断吃书、让玩家质疑自己行为正当性和善恶观、对历史推倒重构、呼唤重新审视暴力仇恨以及推崇种族多样性的游戏里，难道不是很虚伪吗？在一个真菌僵尸的世界末日里，突然出现一个不受僵尸威胁的圣洁之地，难道不破坏沉浸感？别人的信仰就可以随意践踏，自己的信仰就圣洁不可侵犯。这双标的游戏究竟想要玩家体验什么？又想要传达什么？

8 为什么作为一款凸显女性主角的作品里，编剧要用近乎夸张的男性化“大肌棒”的方式展示艾比的强大？为什么要在采用一名知名游戏配音（Laura Bailey）作为配音和动补的情况下，额外采用一名女性健身者的外观模型，导致艾比比游戏里的所有男人都要健硕乃至于很多玩家起初猜测她是一名变性人？这难道不是一种逆向性别歧视？而为什么最后的决战艾比又变得和艾莉一样瘦小了？她的大肌棒难道是一个叙事工具吗？

9 为什么游戏的潜行/战斗core loop故意制作地如此血腥？如果是为了凸显末世的险恶，那为什么近身武器攻击次数如此的宽容，资源如此充沛，导致很多玩家根本用不完？如果是为了展示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荒谬，为什么最后在杀死成堆的敌人后感到的只有麻木。为什么游戏所有的boss战以及面对恶狗的战斗全都是用无脑的QTE呈现？为什么游戏里的场景解谜部分变得如此稀疏和单一？为什么艾莉线的开端会出现一个“小沙盒”，然后又全部回归线性游戏，这一段的设计又如何服务于叙事？为什么艾比的背包和艾莉的一模一样，这是统一发放的装备吗？艾比除了近战攻击和艾莉有所区别之外，为什么核心战斗部分完全相同？这又如何服务于差异化人物性格塑造？为什么艾比线开始的时候，游戏好像重新进入新手村一样，重新手把手教玩家如何扔东西、攀爬和射击？这个段落是不是在发售前夕进行过时间线上的调整？为什么游戏的核心战斗相较一代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提升？更多的近战/处决动画，极其有限的新敌人，仍然二流的射击手感，敌人AI还是一塌糊涂（例如无视近在眼前的主角同伴）？

10 为什么游戏前期宣传出现了大量明显的欺诈行为？多次出现在预告片里的乔尔闪回段落，为什么乔尔的模型会被替换成更加年老的人物外貌？2019年的“发售日预告片”里，最后艾莉转身看到的人，为什么从实际游戏中的杰西被偷梁换柱成了乔尔，并且说出了属于前者的台词“你以为我会让你只身犯险？”为什么2020年的最终预告片要把剧情渲染成蒂娜被敌人绑架/杀害，艾莉决心踏上复仇之旅，而乔尔会跟随的形态？

bonus question:

什么样心理扭曲的人会大言不惭的在游戏发售后庆祝“乔尔登上了父亲节当天的热搜，耶！”

他妈的为什么上了热搜你心里没点逼数吗？还是这一切都是你的邪恶计划？就像你把自己做成游戏里的漫画邪恶大反派一样？你现在能让Anita感到自豪了吗？

占据整个游戏后半部的艾比线无法让我和她产生共情，我做不到。艾莉线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她让我不住的想起《仙剑奇侠传1》里被巨石砸扁然后用傀儡虫“复活”的林月如。我曾经那么深爱过她，但现在我不认识她。操纵她像操作一具活尸，没有灵魂，没有合理的动机。这让我痛心，并产生强烈的不适。

在《辐射四》里，托德霍华德设置了一个非常非常像《辐射1-2》主角的人物Kellog克罗格，他是把主角老婆杀死，儿子绑走的坏蛋。作为主线的核心NPC，主角必须杀死他以推进剧情。然而通过剧情玩家了解到，克罗格的身世基本上就是辐射1-2的历史，他的冒险历程串联了从洛杉矶到三藩市的诸多西海岸地标。换句话说，克罗格就是辐射1-2主角的化身。而现在，托德霍华德要求四代的玩家杀死以前的自己。

听上去有没有一点耳熟？看看逛水族馆的艾比和逛天文馆的艾莉，抱狗救斑马的艾比和爱马摸长颈鹿的艾莉，艾莉-乔尔和列夫-艾比的关系，蒂娜和梅尔两个工具人孕妇，两个人同时作为好人和坏人，同时作为复仇者和寻仇的目标，以及太多太多的回文和对照。Druckmann不但让艾比杀死乔尔，还要让他取代艾莉。这就是他的终极目标。用一种常见于广告里的“隐写术”（subliminal message）不知不觉中操纵玩家的感受，重写玩家脑中的历史。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mind fuck。

在游戏的最后，艾莉不但被自己的杀戮回忆和道德重担压垮，出现了明显的PTSD症状，而且在最后放走艾比之后，艾莉这个人物在玩家心中实际上死去了。她的行为不再合理，玩家在此刻，再也无法和她共情。

Dr. Uckmann的计划成功了，他杀死了艾莉。

其实如果让艾莉最后杀死艾比，其他什么都不改。哪怕不能解决所有的剧情漏洞，起码可以给80%对剧情不满的玩家一个机会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结局，接受这个游戏。

最后我想对Neil Druckmann说，降智剧情杀一点也不前卫，阴暗不等于深刻，同性恋/变性人/金刚芭比等标签也不是一种人物性格特质。

让玩家没有道理的受苦不等于stunning & brave，毫无逻辑支撑的“剧情（不）杀”不但不会让玩家领悟“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能催生更多的暴力”，反而会在玩家心中播下更多的仇恨种子。

如果TLOU2告诉了我什么道理的话，就是游戏如果不能提供给玩家自发的、有意义的选择，那么将变得比“互动电影”还要低级。如果你作为编剧足够自信，选择在关键剧情节点剥夺player agency的话，最好让笔下的人物行为自圆其说。

If you see piece of shit, say it and walk away. You are right. You are right! Not those fuckers who wanna tell you how to think. You are right! ——Bill Hicks